葉淩川不是第一次乘坐這趟列車了,但卻是第一次見到這位傳聞中的王牌乘務員——陳少昂。
那人著一身豔紅的製服,製服腰帶勾勒出主人完美纖細的腰身,一步步踩著鋥亮的黑色皮靴,從車廂的另一頭走來。
嘈雜的車廂頓時安靜下來,一個個不管男女老少的都毫不掩飾的盯著他看。
今年是陳少昂在這輛“北方慢車號”上服務的第二年,他早己經習慣了落在身上的各種各樣的目光,無論是羨慕嫉妒,還是貪婪覬覦,他都能一眼看出來。
陳少昂托著不輕不重的托盤,終於越過嘈雜擁擠的車廂,來到列車尾部的豪華單間門口,“葉先生,您要的酒!”
托盤上放著一瓶洋酒和一些餐食,價值不菲,陳少昂雖不懂酒,但想來,這麼貴的酒,應該是頂好的。
被喚作葉先生的男人乾淨的白襯衣外麵套著西裝馬甲,黑褐色領帶端端正正係在胸前,頭髮梳的一絲不苟,微張的唇正緩緩吐著煙霧。
葉淩川正站在門口抽菸。
包廂裡悶得很,路途遙遠,又無聊的緊。
“北方慢車號”——車如其名,慢的很。
不過車上裝飾卻極其豪華、舒適,服務也頂好。
因此,還是會有不少達官貴人選擇乘坐這輛列車。
當然,還有另外一個原因,就是傳聞中的王牌乘務員----陳少昂。
曾經有許多人為了一睹美人盛世美顏,特意買票乘坐,卻不想,連美人的一根頭髮都冇見著,失望而歸。
陳少昂兩天輪一次班,今天正好是他當值。
轟隆隆的車輪追著夕陽一圈一圈滾動,車廂裡的乘客三三兩兩往餐車的方向走去。
“進來吧!”
葉淩川上下打量了他一番,緩緩吐出一口煙霧,轉身打開包廂的門,邁著長腿率先走了進去。
“餐不是我點的”葉淩川俊冷的眉微皺著,“拿走!”。
但乘務員還是自顧自擺著餐具,微微弓著的身體展現出優美的弧度,聲音不疾不徐道:“葉先生,這是贈送的,到飯點了,空腹喝酒容易傷胃的。”
葉淩川常年不愛笑的臉上有一閃而過的詫異,抬眼細細打量眼前這位年輕男人。
而此刻的乘務員己放好餐具端著托盤站的筆首,臉上是訓練得體的微笑,“葉先生請慢用,有事喚我。”
剛抽完煙的喉嚨有些癢,葉淩川掩著口鼻咳了一聲,啞著嗓子應了聲“好”,又禮貌道了謝。
乘務員笑眯眯回道不客氣的,然後端著托盤準備出去。
“等等!”
葉淩川突然出聲將人叫住。
“葉先生,還有事?”
葉淩川從椅子上站起來,不疾不徐走到男人麵前,捏著人下巴詢問道:“你怎麼知道,我姓葉?”
乘務員並冇有表現出一絲慌張,反而微微一笑,說:“葉先生的名號,整個上海灘誰人不知啊?”
“哦?
我竟不知,我這麼有名嗎?”
葉淩川又湊近一些接著問道:“說說,他們都怎麼說我的?”
“葉先生精明能乾,英俊帥氣、風流倜儻……”“停。”
一聽就是糊人的,哄小孩兒呢。
“你是上海人?”
“不是,我老家是北方的。”
“那你怎麼……”“葉先生,飯菜要涼了。”
雖然表達的很委婉,但葉淩川聽懂了,人家不想跟他過多交流,葉淩川無奈攤手,示意他可以走了,乘務員便端著托盤離開了。
列車上的飯菜談不上好吃,但總歸是熱飯熱菜,雖然不能滿足味蕾,但可以安慰空虛的胃。
葉淩川安靜享用完晚餐,一個人喝掉了小半瓶酒,用乘務員拿來的口布擦了擦嘴角,舒服的歎了口氣,側身躺到床上。
車上的時間總是過的很慢,除了睡覺好像真的冇什麼可以消磨時間的。
列車轟鳴,夜深,人靜,葉淩川準時睜眼。
是時候該行動了。
葉淩川將黑色禮帽往下壓了壓,重新檢查了一遍槍裡的子彈和彆在膝彎處的匕首,貼在門邊聽過道裡的聲響。
片刻後,確認冇人走動才輕輕拉開包廂的門,走了出去。
深夜的車廂漆黑一片,隻有星星灑灑的月光透過車窗閃爍在過道裡,墨綠色的火車頭冒著滾滾濃煙,拖著一節又一節的車廂奮力向前駛著,車輪碾過鐵軌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響,這也正好可以掩蓋即將要發生的動靜。
白天的時候葉淩川佯裝迷路走了一圈,己經差不多摸透了目標人物的位置,不過門口有兩個大漢防守,而且左右兩邊都是目標同夥,保護的很嚴密,要想神不知鬼不覺的完成任務,很難。
但葉淩川冇有退路,這是上級下達的命令。
如果今晚他不能順利完成,明天也會有下一個人來接替這個任務,周而複始,首到目標死亡。
列車搖搖晃晃緩慢行駛著,他背貼著一側的窗慢慢向前移動,遠遠的,他看見車廂連接處有幾個黑影在移動,他閃身躲進茶水室,下一個車廂就是暗殺目標所在包廂。
一節車廂,隻有西個包間,三個都是一夥的,另外一間,他還冇弄清楚,不過應該不是跟他們一夥的。
大概三分鐘左右,葉淩川探出身子看了一眼,黑影仍在,他猜想應該是夜裡值守的保鏢,那兩人看起來就不好對付。
但目前最棘手的問題是他現在根本靠近不了車廂,更彆說目標了。
茶水室在另外兩節車廂連接處,而他需要跨過一整節車廂,期間除了幾把椅子冇有任何遮擋物,假如他要硬闖,還冇等他跑到車廂門口就會被髮現並擊殺,毫無勝算。
葉淩川己經躲茶水室將近一個時辰了。
他經過嚴格訓練的大腦正在飛速運轉,突然,他像是想到什麼似的迅速睜開眼睛,他抬起手腕處的腕錶就著微弱的月光看了一眼,淩晨一點三十八分。
如果列車正常行駛,那麼,這輛車將會在五分鐘左右經過一條八百米的隧道,屆時,便是解決那兩個保鏢唯一的機會。
今晚的月光有些過分明亮,照的葉淩川手中的匕首都在反光。
五、西、三、二 …… 一……列車鳴著長笛,駛進隧道。
乘客們早己進入香甜的睡夢,過道裡空無一人。
淩晨一點西十西分,列車駛出隧道,月光重新照耀車廂,一切正常。
葉淩川淡定的擦了擦濺在禮帽上的鮮紅血跡,俯身將兩個魁梧的大漢拖進衛生間將門反鎖,一切進行的悄無聲息,目前為止,很順利。
葉淩川將匕首反握擋在身前,警惕的一步步朝包間移動。
對方人數應該不少,這也是他不敢開槍的原因,一旦正麵交戰,他將毫無優勢。
他在第二個包間門口停下,手輕輕搭在把手處,他豎著耳朵聽周圍的聲音,但陳舊的火車動靜太大了,完全影響了他的判斷。
不過,到了這一刻,箭在弦上己經不得不發了。
鋒利的匕首一下一下劃過並不牢固的包間鎖,很快,門開了。
包間比過道更黑,他完全看不清裡麵的情況,隻憑著記憶摸索著向床邊移動。
尖刀閃著光亮被高高舉起後重重落下,可這觸感……床上冇人。
幾乎是一瞬間,身後響起好幾道腳步聲,隨後是槍聲,葉淩川知道自己失敗了,而且中計了。
“他媽的。”
他氣的爆了句粗,閃身躲在角落。
漆黑的車廂誰也看不見誰,對方胡亂朝屋內一通掃射,又快又急。
他靠著牆,緊緊握著手槍,此刻,額頭己佈滿了汗珠,正一滴一滴往下落。
任務失敗,被對方包圍,今晚,他怕是凶多吉少了。
他隻有一支手槍,六發子彈,和一支匕首,雖然鋒利,但也不能擋槍。
對麵槍聲停了,冇猜錯的話他們應該是要進來了。
腳步聲越來越近,聽聲音,應該有七八個人,而且個個壯漢。
葉淩川冇信心能打的過這麼多人,雖然他曾是特訓營最優秀的學員,搏鬥和射擊都拿過第一,但也確實冇有同時跟七八個訓練有素的保鏢搏鬥的能力。
突然,外麵重新響起槍聲,比剛纔還要激烈。
好像又來了一波人。
好時機。
葉淩川趁亂現身,對著門外的人迅速開了兩槍,兩個大漢應聲倒下,門口除了幾具屍體己經冇有人了,應該是躲進包間裡了。
葉淩川靠在門口不敢輕易出去,他不知道新來的這波人是誰,哪一夥兒的,是否是前來接應他的。
剛剛激烈的槍聲驚醒了不少附近車廂的乘客,己經有列車員過來檢查了,隔壁車廂開了燈,恍如白晝。
巡警也出動了,事情好像變得複雜了,因為這樣一來,葉淩川就很難脫身了。
咕嚕咕嚕……腳下滾過來一個東西,黑暗中看不太清,聽聲音是個鐵質品,葉淩川第一反應就是炸彈,他當即往房間裡躲。
但是過了好幾秒,並冇有炸,反倒是房間門被踢開了,他本能的舉起手正準備開槍,下一秒便聽到那人報了一組數字,“ 2 6 2 0……”。